1. 國父的幼年時代•吳敬恆

2. 國父孫中山先生的仙逝

3. 中山先生大殯給我的感想•陳源

01

國父的幼年時代

吳敬恆

我們人活在世界上，最要緊的，自小就要看重自己；要想在世界上做個偉人，不要做成細人或小人。做人如何做法？就是　國父說的：「要立志做大事，不要做大官。」能做大事，無論做大官也罷，做小官也罷，不做官也罷，終究是偉人；不能做大事，無論做大官也罷，做小官也罷，不做官也罷，終免不了是個細人，或者竟是個小人。做大事是看重自己，不做大事是事看不起自己。從來偉人都是從小就把自己看重的。 　　國父幼年，便了解中國欠缺的是自由平等。現在從他的許多幼年歷史中舉幾個例： 　　如他又小時，便挺身詰問屈害善良的官吏，喜歡聽講洪、楊起義的故事。人家只認為他是妄動與好奇，他心中卻已經有中國不自由及不平等的感覺。 　　又如聽叔母講金星港的外國船，常有可怕的事情發生，他以為值得研究。鄰家出洋人遇了凶耗，老輩禁阻止小孩再去美洲，他偏要想法說服，許他冒險。人家又認為他是洋迷與好動；他心中卻已料想到中國的失去自由平等，必與洋人大有關係，非徹底追究不可。 　　當他在小學時，喜歡運動，不喜歡惡戲；讀書要求講解，不喜歡死讀。人家又認為他是浮動與多是；他心中隱隱知道有好體力、好知識，方可為將來致力大事之用。 　　他到十三歲，中國學問已有基礎，他必要遠去檀香山。初在商店習業，終於改入學校。畢業時受到夏威夷王的獎品。唯為了留著辮子，受到許多侮辱，他能忍耐，克服對方。人家又認為是尋常為學問而受辱，他心中已了然有了能求自由平等的學問，還要有曲達革命的忍耐。 　　我們崇拜偉人，當然要說只是天生。但「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孟子便不以天生為然，今可用一句話包括，就是：自小能看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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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國父孫中山先生的仙逝

國父應北洋軍政府段祺瑞的邀請，於民國十三年十二月乘船經日本到天津，因旅途勞頓，風寒屢侵，體力已感不支，仍力疾訪晤張作霖，談話二小時許，迨返抵張園行館，寒熱遽作，而肝胃病相繼引發，乃急延德醫施密德診治，一切演講宴會等事暫行謝絕，以期休養。越四日，肝痛漸止，遂接見賓客及京津同志，晤談甚歡，並定十二月二十二日入京，十八日段祺瑞代表許世英、葉恭綽來謁，致竭誠歡迎晉京之意，　國父聞知段政府對駐京公使團保證尊重不平等條約，極感不快，厲聲斥責兩位代表。經此感情激動後，肝痛轉劇，德醫因力勸休養，暫緩行期，至二十八日疾稍痊，段祺瑞又來電相邀，祈速駕以慰眾望，　國父乃於三十一日偕夫人及汪兆銘等由津搭專車於下午四時達正陽門車站，各界列隊歡迎，近二萬餘人，北京政府全體閣員俱到站恭迎，　國父因病僅頜首答謝。下車後，逕至北京飯店下榻，而命隨從寓居行館，即鐵獅子胡同。 　　國父入北京飯店後，即延協和醫院醫生狄博爾及克禮二人，與德醫施密德會診，斷定為最烈肝病；欲用外科手術，　國父不同意。自世息居寓樓，一意療養，所有訪客，悉由從者接應。至一月二十一日前後，體溫升降，忽失常度，脈搏亦陡異，及克禮醫生察知肝臟癰傷，漸將侵及他部，非施行手術不可。於二十六日移入協和醫院，是日下午四時許，由該院外科主任邰樂爾醫師施行解剖手術，始見其肝部堅硬如木，斷定為肝癌，立即縫合。二月六日，開使用鐳錠治療。至十日，四肢浮腫。十七日侍疾諸人咸主改服中藥，遂於十八日出院遷居行館。 　　抵行館時，張人傑、胡適已舉薦京師名中醫陸仲安來診視治療，不久，腳腫盡消。二十二日，病情卻轉弱，且患腹瀉。二十四日午後三時，孫科、汪兆銘等在榻前受遺囑，因聞孫夫人在別室哭泣，遂不果簽字而罷。至三月十日，胸腹具腫，克禮醫師宣告病況危急矣。十一日晨一時，　國父忽然神智清醒，召夫人宋慶齡、公子科、汪兆銘、紹元沖、黃昌穀、于右任等到榻前，謂「於此次來京，以放棄地盤，謀和平統一，以國民會議建設新國家，務使三民主義、五權憲法實現，乃為痼疾所累，行將不起，死生常事，本無足惜，但數十年為國奔走，所抱主義，終未完全實現，希望諸同志努力奮鬥，使國民會議早日成立，達到三民、五權之主張，則本人死亦瞑目矣！」語畢，令將前所預備之遺囑進呈，由夫人扶腕用鋼筆手自簽字，既而呼和平奮鬥救中國者再。並告孫夫人，願保存遺體，且願葬於南京。午後，同志故舊咸入病院，一觀顏色。十二日一十二十五分，痰忽上湧，至晨九時三十分，此一中華民國開國偉人遂溘然逝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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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中山先生大殯給我的感想	陳源
今天孫中山先生移靈到西山去，喪儀似乎比上一次有紀律、有秩序得多。可是送葬人的行列雖然整齊些，他們的態度卻大不及上一次的嚴重了。 　　我們站在路旁，只見一隊一隊的青年過去，口中喊著：「打倒帝國主義！打倒封建軍閥！中山主義萬歲！」那些高聲呼號的青年們，實在十個中八個是在笑著。他們也許覺得在人前這樣的呼號是很好玩的，所以高興的笑著；也許覺得在人前這樣的呼號是怪不好意思的，所以搭訕的笑著；可是，無論如何，他們忘記了他們是在送殯，送一個他們最崇拜、最景仰的偉人的殯。 　　我覺得無聲的悲哀是最沉痛的悲哀，無聲的行列式是最嚴重的行列。再孫先生大殯的時候高聲的呼號已經是錯了，何況那些呼號的青年們，十個中九個是在笑著。 　　也許我受了英國思想的毒，我總覺得一個信仰必須有理智做根基，才算得是徹底的信仰，要不然只好算迷信。我又覺得迷信的勢力雖然大，雖然歷史上的事實大半是迷信驅策出來的，究竟總得有徹底的信仰，世界才會有進步。我以為一個懂得你的反抗者比一個盲從你的信仰者有價值得多。 　　蕭伯納說：「世界上只有一條金科玉律，這條律說，世界上沒有金科玉律。」 　　就是金科玉律，經了年月，換了地點，也免不了修改，何況本來就沒有什麼金科玉律呢？ 　　他們的呼號，使我想著中山先生的三民五權主義，同時也聯想到英國有兩位大文豪也不約而同的希望我們恢復考試制度，一位還希望恢復彈劾制度。 　　一九二一年六七月間我同章行嚴先生見過幾位英國政治思想家，裡面有一位是小說家威爾思〈H.G.Wells〉，一位是戲劇家蕭伯納〈G.B.Shaw〉。 　　坐在他鄉間園中談到中國的時候，威爾思這樣的說：「民主政治並不是萬能的聖藥。現在各國都在模仿英國，這是一件很不幸的事，可是中國雖然在許多方面是向來非民主的，例如沒有代議制度。在別種方面，卻很合民主的精神，例如科舉制度。在科舉制度底下，誰都能爬到國中最高的位置。你們為什麼不恢復那制度呢？自然恢復的時候，應當適合現狀……。」他又說：自己正想寫一本書，叫「人的選擇」。什麼人最配幹什麼事，什麼事需要什麼人，一定有一種選擇方法。工業專家有工業專家的選法，學校教師有學校教師的選法。他說這本書在小說之外，當最先出版。可是四年來他又寫了好幾本書，這一本還沒有出現。 　　稱讚彈劾制度的也是威爾思，可是我的日記上沒有記下來，現在想不起他怎樣說的了。 　　蕭伯納說的更有味了：「配治人的才可以治人。『為人民的利益，由人民主持的人民政府』，這兩句話，從林肯首倡以來，成了口頭禪，但是人民是不能主持政府的，他們聯繫都部會得寫。假使有人說戲劇應當是『為人民的愉快，由人民編著的人民戲劇』我就要說他們是瞎說。人民是不會寫戲的。他們要寫戲，他們就得請教我。政府也是一樣的。英美歷代相傳的見解可不同了。治人的一向須經過一個智識的試驗，試驗的方法也許很糟，意思卻不錯。困難的地方就在怎樣想出一個著實可靠的試驗方法來。」 　　威爾思與蕭伯納，雖然以小說家、戲劇家出名，他們在政治思想上很有些貢獻。他們像一般近今的政治思想家，都對於民主政治非常的懷疑，可是想不出什麼具體替代方法來。威爾思說過：「只要十分鐘的功夫，我們便可以把民主主義打得體無完膚，可是其餘的主義，不消五分鐘便可以打得落花流水了，這幾句話很可以表示一般近今政治思想家的態度。考試制度和彈劾制度也許是一種補救的方法，至少他們以為在中國是值得試驗一下的。不過他們是「姑妄言之」，我們也是「姑妄聽之」，偶然想到，翻開日記本，譯述於此。我並不是說中山先生提倡的考試權和彈劾權經過他們不約而同的贊成，增進了多少價值。只是，我希望崇拜孫先生而「仍須努力」的人，努力下些研究的工夫，使他的主義成一種更完美而能實用的學說。「行之匪艱，知之維艱」，孫先生的這兩句話，是應當時刻記在心上的。
選自陳源〈西瀅閒話〉大林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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