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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題:陳康肅對賣油翁「心服口服」嗎? 點閱:3604
張貼者:噪音 No Email
課文:
〈賣油翁〉,作者歐陽脩,南一版第一冊、翰林版第二冊皆選錄。

問題:
課文末句「康肅笑而遣之」,是因為陳康肅對賣油翁「心服口服」的緣故嗎?

來源:
這是我在某一本參考書的「重要句意分析」與該課末附的測驗題中看到的。書上該課「重要句意分析」的第10條是這樣寫的:
陳堯咨後來「笑而遣之」是因「心服口服」的緣故。

該課末附的測驗題,單題第13,則為:
陳康肅後來「笑而遣之」是因
(A)心服口服  (B)表現風度  (C)黔驢技窮  (D)躊躇滿志
答案給A,但我認為B更合適。


說明:
  1. 〈賣油翁〉一文旨在說明「熟能生巧」之理,此無疑義。
  2. 從課文中,看不出陳堯咨後來對賣油翁「心服口服」,頂多就是佩服賣油翁「酌油」的技巧精湛。原本自覺受到「無禮冒犯」的不悅,在賣油翁拿出實力展示之後,覺得可以接受對方「但手熟爾」的說法,也就不再感到「忿然」。故「笑而遣之」的「笑」,乃基於此。
  3. 當時陳堯咨就「射於家圃」,雖然自矜射箭的技藝「當世無雙」,卻也還不到「百發百中」的神技,不過就是「十中八九」而已。若是陳堯咨真的「心服口服」,眼前的賣油翁不正是「提升射藝的明師」嗎?踏破鐵鞋無覓處,高人自動上門來,豈有不奉為上賓請益的道理?真的誠心悅服,沒有杯茶盞酒,起碼也要一臉誠懇地說聲「謝謝」,表現出「茅塞頓開」或「醍醐灌頂」的喜悅吧!
  4. 「遣之」有「打發他走」的意思。在怎樣的心思底下,身為主人的陳堯咨,只是想趕快把人打發走而已?
  5. 所以說,從課文中看不出陳堯咨對賣油翁「心服口服」。在我看來,陳堯咨的心裡應該是這樣想的:「我也同意『熟能生巧』的道理啦!不過酌油是酌油,射箭歸射箭,道理可以通用,但是兩者需要的技巧完全不同。歐哩喪,您就別在這裡搶鏡頭了!」
  6. 鄙意以為,「笑而遣之」寫出陳堯咨的「風度」(至少不是「關門放狗」)。對於賣油翁而言,熟能生巧的酌油技藝可以是「無他」(沒什麼了不起);但是對陳堯咨而言,自己的射藝能臻至熟能生巧,當中的付出與射藝精湛的社會意義,就不只是一句輕描淡寫的「無他」而已。


2007/3/25,下午 02:11:08

1 篇回應 回應者:christine
正準備賣油翁單元,發現南一版的備課用書也是寫心服口服呀!可是誠如冠賢老師所言,倘若心服口服就不會打發走,而是奉為上賓了。

只是若這類型的題目出現於段考中,就會引起爭議了。>_<


2016/11/7,下午 09:36:50

2 篇回應 回應者:噪音
2007年到現在,教科書、參考書、測驗卷,依舊是「心服口服」,我也只能笑笑了。


2016/11/7,下午 09:48:51

3 篇回應 回應者:噪音
非關「心服口服」之辨,只是寫寫2016年的我,對「賣油翁」一文的一些看法。

「賣油翁」一文有一種「高手在民間」的味道,自詡「文武雙全」的陳堯咨,在歐陽脩筆下,是拿來襯托賣油翁的。描述陳堯咨射箭屬於略寫;賣油翁從酷酷出場到應對質疑,以至於表演酌油神技,屬於詳寫,敘述側重在賣油翁。所以陳堯咨在這文本中,顯得面貌模糊,不如賣油翁的形像生動鮮明。

像我就會覺得歐陽脩此文帶著「春秋筆法」,不直接評價人物與事件,而是透過「細節描寫」來委婉傳遞褒貶之意。例如一開始的「善射,當世無雙,公亦以此自矜」,跟著接續其後的「見其發矢十中八九,但微頷之」,形成明顯對比,這裡就有「微酸陳堯咨」的味道了。

陳堯咨在自家射箭場射箭,以我們對宋朝文人的理解,應該不會是策馬連發,而是站著射向固定的靶子,這「十中八九」跟「當世無雙」的距離頗遙遠啊!這樣的射藝也能算「當世無雙」的話,那就是「天下無人」了。

若果真是「策馬連發」而「十中八九」,歐陽脩卻故意略去不寫,那就是歐陽脩壞壞了。歐陽脩有沒有壞壞,不可得而知,但我們可以確認歐陽脩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荒村鄙夫、無知腐儒,用「當世無雙」、「自矜」對比「十中八九」,我怎麼看就是覺得很有問題。

一開始捧得高高的(善射,當世無雙),接著賣油翁出場到「笑而遣之」,一路崩解了「以此自矜」的陳堯咨,有一種從「志得意滿」的滿血狀態,突然被人潑冷水而熄火的落差。

陳堯咨對賣油翁是不是心服口服,解讀的歧異也在「笑而遣之」。這「笑而遣之」是心服口服而釋懷大笑,然後恭送高人離去?還是用笑聲掩飾尷尬與不悅,只想趕快把這傢伙打發走?明顯的,各有支持者,解讀感受因人而異了。

或許原文曾被節刪,而課本選文又少了最後一句:「此與莊生所謂解牛斫輪者何異?」讓此文解讀的線索不足。只是,文末加上這一句「此與莊生所謂解牛斫輪者何異?」再來推敲是否「心服口服」,也因著不同解讀的角度,在情意上依舊維持著互異的感知。

「感覺」這東西,是很難用「道理」說服別人的,因為別人的感覺也有他的道理。而我從課文的字裡行間,最初直覺到「不怎心服口服」的點,就是那個「遣之」。

陳堯咨當下是不是「心服口服」的狀態,其實完全掌握在歐陽脩那枝筆。我讀著文章,一開始有著「微酸陳堯咨」的味道,結尾這個「遣」字就會變成「趕快把人打發走」;如果不認為文章開頭有「微酸陳堯咨」的氣味,也許就不會覺得那個「遣」字藏有歐陽脩的某些小心思了。

在《語言與人生》(早川著,柳之元譯,76年2月初版)一書中讀過這麼一段話:「一切推論都有一點相同的性質──那就是說,它們都是根據了已經觀察到的事物,對於並不直接知道的事物所作的結論。」以此觀點言之,「心服口服」是一種推論,「口服心不服」也是一種推論,文學的體悟不同於科學報告的檢證,文學體悟出不同的結論,可以經由相同的文本條件推論出來,這也是文學作品觸動人們「情商感知」無可避免的結果,即便這作品主軸在於申論理性或經驗法則、如「熟能生巧」,還是免不了存在著情意的成分,才能讓作品的角色與情節動人。

在教材編撰與課堂討論上,屬於情意的部分,對於有理有據、各有體悟的見解應當並存,鼓勵學生從「我覺得」開始,到「因為某某與某某,所以我認為」發展,課本不要總是將某個說法寫得死死的,讓學生只能背起來,也讓不同看法的教師很難發揮,因為考試只要標準答案,不接受「因為某某與某某,所以我認為」的不同結果。

最後還是要再次強調,「情商感知」的課題拿來討論,有做學問的樂趣,拿來當考題就苦了考生。文義理解的試題,應該要避免「情商感知」的提問,尤其是在重要考試的場合中。


2016/11/8,上午 02: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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